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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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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動

深夜,夜風很涼,今夜的天空,連星星都很稀少,只一輪明月懸在天上,灑下清冷卻柔和的光。

韓令坐在寺廟外的地面上,靠著柱子睡著,他做了一個夢。

周圍的場景十分模糊,笑靨如花的蘇羨琬伸出小手指,對他說——師兄,那我們來拉鉤,你要永遠保護我,不然你就會受到懲罰的。

他笑她的幼稚,卻將手指伸了過去。

突然畫面一轉,她迅速沖到他的身前,然後漫天的鮮血,她躺在他的懷裏,笑著對他說——這次換我來保護你一次。

他皺眉看著她,用力搖著頭,看著那從她嘴裏不斷流出的血,仿佛要將人都淹沒——

韓令倏地睜開了眼睛,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,竟已布滿了細汗。

他一定是瘋了,才會做這種無聊的夢,他是大魔頭韓令,在他手中咽氣的人不計其數,他怎麽可能會怕見血!

樹林中隱隱傳來幾聲狼叫。

韓令起身走進寺廟,來到榻旁坐下低頭看著蘇羨琬。

她的臉色慘白如紙,不知道是因為冷,因為疼還是因為害怕,她的五官皺在一起,整個人裹緊了被子,蜷縮起來,變成小小的一團,她就像個活不過夜的孩子。

“最後一次。”,韓令小聲說著,拉過蘇羨琬的一只手,又為她渡內力,直到見她的臉上稍稍有了些血色,他才將她的手塞回被子裏,又為她掖了掖被角。

做完這些,天已蒙蒙亮,韓令走出了寺廟,狼的叫聲讓他覺得很吵,他尋著狼的聲音而去。

天大亮時,蘇羨琬才醒來,一夜過去,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好像恢覆了不少,她試著下了榻,自己行走,也沒有十分吃力。

她走出寺廟,看見了用木頭支起來的火堆,韓令正在烤著一只雞。

想起來韓令之前對她的態度,她有些躊躇,不知該不該上前打聲招呼。

“你叫什麽。”,坐在火堆前的韓令甚至沒有回頭,他的聲音低沈。

蘇羨琬匆忙的擺手:“我……沒叫啊。”

蘇羨琬的聲音輕輕柔柔,夾雜著一股病態,飄進韓令耳中。

韓令驀地將手中的樹枝扔到地上,起身回過頭怒視著她:“那你就好好回去躺著,別出來煩我。”

蘇羨琬怔怔的眨了眨眼睛,轉身走了進去。

過了一會兒,韓令手裏拿著一個雞腿走了進來,看著裹著棉被抱著腿坐在地上的蘇羨琬,他先冷著臉將她從地上拉回榻上坐著。

察覺到蘇羨琬瞪著那雙皎潔的眼睛看著他,他強行把雞腿塞到她手上,語氣兇巴巴的:“沒事別坐在地上,別把棉被弄臟了。”

說著,他又走了出去。

蘇羨琬低頭看著這一看就已經有許多年頭未洗過的臟棉被……

她嘆了口氣,算了,不對的人,做什麽都是不對的。

她低頭咬了一口雞腿,然後伸手隨便在臉上一抹,笑了笑道:“居然好吃哭了。”

韓令去了一趟掩春坊,向王媽媽要了一件新裙子,又去三樓見一娘。

一娘仍在屏風後面,只能叫人看見她的輪廓。

韓令進了屋子後,二話不說便跪了下去,“師父,徒兒回來了。”

一娘毫不意外,“回來了便好,可還記得是誰對你下毒?”

韓令沒有一刻猶豫,搖頭道:“不記得了。”

一娘點頭。

韓令又道:“師父,徒兒有些事要去辦,很長一段日子恐怕不能留在千山。”

一娘又點頭:“去罷。”

韓令走出屋子後,輕兒從屋子的隔間走了出來,她來到一娘身側,為一娘倒了杯茶。

一娘笑了笑,對輕兒道:“令兒在幫著琬兒隱瞞。”

輕兒薄唇微抿,皺眉道:“師父,大師兄會不會沒有完全恢覆?”

一娘搖了搖頭,站起來從屏風後走出來,“令兒已經恢覆了,他中的也不是毒,而是蠱,情人蠱,只怕蠱易解,情卻不易解。”

輕兒失神。

一娘轉身拍了拍輕兒的手背,囑咐道:“明日我會離開一陣子,若有人來找我,便只能由你來接待了。”

輕兒點頭:“是,輕兒明白。”

一娘見輕兒一副糾結樣子,含笑問道:“同師父,也有不能說得了?”

輕兒眨了眨眼,還是開口:“師父您是想去……?”

一娘點頭:“那兩個孩子傷得都重,令兒的心事也重,一定不會主動開口求我,到底是我千山的孩子,我怎麽能不管呢,至於琬兒,我只答應那皇帝把女兒還給他,可沒說答應讓她受欺負。”

輕兒點點頭,不再說話。

上午過去,下午的時候,蘇羨琬又覺得身子不那麽好了,渾身的力氣似乎全部被抽走,她又慘白著一張臉把自己裹在被子裏。

韓令提著藥拿著裙子回來,他直接將裙子扔在蘇羨琬臉上,可蘇羨琬像是沒有絲毫知覺,一動不動。

韓令放下手中的藥,皺著眉走到她旁邊,將她頭上的裙子拿起放在一旁,見她臉紅彤彤的,嘴裏不停嘟噥著冷。

韓令用手去探她的額頭,滾燙,他又摸她的臉頰,也是滾燙,她根本是燒得不省人事。

買來的藥哪裏有治療風寒的效果,韓令咬了咬牙,直接飛出這片林子。

再回來時,他手裏提著個老大夫的衣領,老大夫手裏提著個大大的藥匣子,簡直嚇得屁滾尿流。

韓令指了指蘇羨琬,老大夫連滾帶爬的過去,幫蘇羨琬看病,還不時地擦著額頭上的汗。

過了一會兒,他從藥匣子裏抽出幾樣藥,稱好後用紙袋包好,顫顫巍巍的走到韓令身前,聲音顫抖:“這位姑娘燒得太厲害了,這是我為她開的藥,不過……”

韓令眉頭一皺。

老大夫一抖:“沒準燒糊塗了,會有點什麽後遺癥。”

“什麽後遺癥?”,韓令問他。

老大夫又擦了擦汗,“這……我也不好說。”

韓令從老大夫手中奪過藥,“知道了,你可以走了。”

老大夫如釋重負的跑了出去,雖然他並不知道,何處是歸途……

韓令把兩樣藥都為蘇羨琬熬好後,將她扶起來,給她灌了進去,她的確燒得厲害,不時地說些他聽不清的胡話。

夜晚,韓令照舊靠在寺廟外的柱子上睡,脖子上卻感受到一絲溫暖與柔軟,他猛地睜開眼,便見臉頰微紅的蘇羨琬,雙臂掛在他的脖頸上,一身淺綠色薄紗裙,正笑著看他。

他一時看楞了,反應過來後,他皺了皺眉,一把將蘇羨琬的兩只手臂拽了下去。

還未等他開口,便見蘇羨琬一副委屈樣子,眼睛紅彤彤的,馬上要哭出來的樣子,“疼。”

韓令掃了一眼他剛剛拽著的她的手腕,的確紅了,他嘟噥了一句麻煩,敷衍的伸手幫她揉了兩下,冷言冷語道:“大半夜的發什麽瘋,若是身體恢覆好了就走,別再耽誤我的時間。”

蘇羨琬哪裏有管他在說什麽,她的雙臂又攀上他的脖頸,聲音軟軟的:“師兄,你帶我去樹林裏看螢火蟲好不好?”

韓令覺得她不太正常。

他伸手又去摸她的額頭,還是熱,他又想到那老大夫臨走前說的“後遺癥”,這才明白過來。

韓令不相同蘇羨琬說廢話,他直接打橫抱起蘇羨琬往廟裏走,蘇羨琬異常興奮,笑著問他:“是廟裏有螢火蟲嗎?”

韓令將她放到榻上,把棉被隨便往她身上一扔,不耐煩道:“閉嘴!睡覺!”

蘇羨琬嘴巴一癟:“為什麽這麽兇。”

她同平時太不一樣,燒糊塗的她像個無理取鬧又惹人憐愛的孩子。

韓令嘆了口氣,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,他的語氣稍稍平和,有些哄她的意思:“睡覺吧。”

“不帶我看螢火蟲,我就不睡覺。”,蘇羨琬搖頭。

已經入秋,還哪裏來得螢火蟲。

韓令實在沒法子了,像以往每個夜晚一樣的狼叫聲又傳來,韓令眉毛一挑。

他將治理風寒剩下的半碗藥湯拿了過來,對蘇羨琬道:“喝了它,我就帶你去。”

蘇羨琬欣喜若狂,美滋滋的將那半碗藥湯喝了。

想起當時灌她喝藥時她的痛苦表情,韓令頓時只感迷茫。

韓令自然沒帶她去看螢火蟲,因為這個時候早就沒有螢火蟲了,但當她看見草間一個個綠色的光時,她開心得不得了,指著那綠光對韓令道:“是螢火蟲!謝謝師兄帶我看螢火蟲!”

韓令立在一旁沒說話。

蘇羨琬向前奔去,才跑了兩步,立刻被韓令拽了回去,“老老實實站在這裏看!”

蘇羨琬不高興了,“為什麽?”

“沒有為什麽,不看就回去。”,韓令已經十分不耐煩。

蘇羨琬坐在了地上,看著那綠光又傻笑起來,韓令借著月光看著她,竟從她臉上看到單純與美好。

“師兄,螢火蟲原來也會叫嗎?嗚嗚的叫。”,蘇羨琬天真的看著韓令。

兩人註視著彼此,韓令忘記了回答。

夜靜靜的,只有“螢火蟲”的叫聲。

過了一會兒,蘇羨琬突然撲到了韓令的身上,韓令下意識抱住了她,然後便聽她喊起來:“媽呀有狼!”

看來她清醒了。

那草叢中的綠色光芒,可不就是一雙雙狼的眼睛。

蘇羨琬很迷茫,不明白自己怎麽跑到這兒來了。

韓令意識到她在害怕,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放開她,他索性繼續抱著她,問她:“你叫什麽?”

蘇羨琬閉著眼睛回答他:“有狼,我害怕,控制不住就叫了啊。”

“你的名字,叫什麽?”,韓令重新問道。

蘇羨琬一怔,突然想起那時候的對話。

“你叫什麽?”

“我……我沒叫啊。”

原來他是在問自己的名字叫什麽,可這更讓她覺得莫名其妙。

蘇羨琬太害怕了,不敢松開韓令,“蘇羨琬啊。”

韓令突然放開了她,將她從自己懷中推了出去,轉頭就走:“身體恢覆好了就自己走吧,別來拖累我。”

蘇羨琬其實是一個挺有骨氣的人,如果不是她太怕狼的話……

韓令的步子很大,蘇羨琬跑著拼命追,狼叫聲不絕於耳,蘇羨琬失控大喊:“你等等我!我以後不拖累你了!但你這次能不能等等我!”

韓令停下了腳步,聽著身後細碎的腳步聲,他回過頭去,走到蘇羨琬身旁,一把將她扛了起來。

世界安靜了。

蘇羨琬呆住。

不耐煩的聲音再度響起:“再吵就把你扔了餵狼!”

回了寺廟,韓令將蘇羨琬扔在榻上,一語不發,便又一個人走出寺廟,依靠在柱子上,奇跡般的沒了睡意。

同樣沒有睡意的還有退了燒的蘇羨琬,恐懼感消退,其他的感官突然翻湧,她將頭蒙在棉被裏傻笑。

蘇羨琬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,但她知道她是被藥味熏醒的,睜開眼睛,她便見冷著臉的韓令,拿著一碗藥湯站在榻旁。

見她醒了,韓令將藥碗遞給她,“傷好了就趕緊走。”

蘇羨琬覺得她應該拿出她的態度來,她向來是個坦蕩的人,會直視自己的內心,或許在她為他擋那一掌的時候,又或許在他扛起她走的時候,有些東西徹底變了。

她看著韓令搖了搖頭,“如果是那樣的話,我就這樣病著好了。”

韓令很不理解。

她總是能將他惹得心煩。

根本不同她廢話,韓令直接捏過蘇羨琬的下巴,強迫她張嘴,蘇羨琬掙紮著喊道:“我不喝藥,我不要病好,我不要你趕我走!”

韓令松開了她。

蘇羨琬眼中滿是希冀,伸手去拉韓令的衣袖,“師父不讓你離開的,可你那個時候還是來救我了,師兄,你其實也不忍心把我一個人丟下的,對吧?”

韓令緊皺著眉頭沒有說話。

他不說話,蘇羨琬就那樣看著他,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看著他。

整個破廟安靜下來。

“公主,你可叫你皇叔好找啊。”,穿著華美袍子的蘇靖宇走了進來。

蘇羨琬記得蘇靖宇,她與韓令在掩春坊時見過他,他還打了韓令一巴掌,想到那一巴掌,蘇羨琬頓時對蘇靖宇充滿了敵意,完全沒有註意到韓令握緊的拳。

今日的蘇靖宇客氣了許多,笑得彬彬有禮,宛如以前的曲淩風,“公主,本王是你的皇叔,聽聞你被師門欺負,此次本王奉你父皇的旨意,將你接回宮中,以往發生了什麽,那皆是誤會。”

雖說蘇靖宇這話說得莫名其妙,但蘇羨琬仍聽得出,他是在對自己說話。

只不過朝廷沒有給蘇羨琬留下任何好印象,她戒備極重,“我不會相信你的話,也不會同你走,我要和我師兄待在一處。”

說著,她往韓令身邊靠了靠。

蘇靖宇大笑幾聲,像是在笑她的不懂事,“有何不信,你只是自小便被虜去千山罷了,你的娘是你父皇此生唯一的皇後清琬皇後,這也是你名字的由來,你是皇後唯一的女兒,是最尊貴的公主,如今你父皇好不容易尋回了你,你怎不願回去同你父皇共享天倫?”

這些話或許能打動原本的蘇羨琬,因為畢竟血濃於水,可卻萬萬打動不了現在的蘇羨琬。

對於現在的蘇羨琬而言,這個世界只有一個人是她敢於去依靠也想去依靠的,那便是韓令。

“違背師父的意願也要去找你,難道不是因為當時的我只是你的傀儡嗎?”,韓令突然冷笑著出聲。

蘇羨琬僵住,剛剛的所有勇氣皆因他簡單的兩句話而湮滅。

韓令直勾勾的盯著她,目光中滿是敵意與嘲弄“難道你以為,中蠱的時候,我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?”

她怔怔的看著他,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難受。

“蘇羨琬,我現在不是你的傀儡了,別再糾纏我。”

渾身的力氣都沒有了,蘇羨琬一個踉蹌,韓令的拳頭仍緊緊的攥著。

蘇靖宇在一旁笑著開口:“現在可肯同皇叔回去了?傻孩子,只有家人才不會放棄你。”

有時候,被一個人放棄就是被全世界放棄。

既然已經被全世界放棄了,那又有什麽可在乎的呢。

蘇羨琬點了點頭,笑靨如花,完全看不出一絲難過,她眼睛盯著的是冷漠的韓令,話卻是對蘇靖宇說的,“好,那便麻煩皇叔帶路了。”

荒廢的破廟裏,因為少了一個人而顯得毫無人氣,韓令憤怒的摔了手中的藥碗,難聞的藥味飄散在破廟裏。

聽到有很輕很輕的腳步聲,他驀地回頭,看見來人後,楞了楞,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:“師父。”

一娘瞧著這一地的狼藉,知道自己來晚了一步,她也不提,只對韓令道:“你的傷一直沒有好,我放心不下,此次是來為你療傷。”

韓令心不在焉:“謝師父。”

京都迎來了一場秋雨。

蘇羨琬去面聖時,被淋得極其狼狽。

蘇靖宇帶蘇羨琬換了套精致的宮裝後,將她帶到政宣殿,便完成了他的任務,他讓蘇羨琬在此等候,他便先行離開。

蘇羨琬突然覺得,不論真假,也不論這個皇帝是否有預謀,她做公主也不賴,至少如今,連這桀驁不馴的當朝小王爺,也要給她幾分面子。

蘇羨琬在政宣殿內轉著,走到一只名貴的花瓶前打量,光打量還不夠,她拿起那只花瓶。

“琬兒,朕的公主,你總算回來了。”

聽到蘇靖宣的聲音,蘇羨琬松開了手,花瓶摔在地上,碎片散落一地。

她看向蘇靖宣,不慌不忙,笑著道:“對不起,我就是個鄉野村姑,毛手毛腳,又不懂規矩。”

嘴上說著對不起,可她那副模樣又哪裏有對不起的意思。

蘇靖宣快步走過來,身上的龍袍晃得蘇羨琬眼睛疼,他卻異常慈愛的握著她的手,緩緩道:“琬兒,可有傷到手?你要記得,從今日起,你是最尊貴的清陽公主,父皇已經張貼了皇榜,如今普天之下,何人不知你的身份。”

說著,蘇靖宣又對旁邊的小太監發脾氣:“還不快把這碎片清理了!傷到了公主怎麽辦!”

那小太監嚇壞了,忙過去打掃。

蘇靖宣坐回龍椅之上,蘇羨琬在下面自在無比,絲毫不被這皇宮的奢華與權利所拘束,因為她根本不在乎這些。

蘇靖宣看著她,又道:“琬兒,你便暫時住在後宮,本該為你在外建一座府邸,可你我分隔多年,如今你好不容易回來了,父皇不忍心你去外面住。”

蘇羨琬倒也不在乎住在何處,住在哪還不都一樣,何況這宮中的環境一定比千山要好得多,她有什麽好挑得。

驟然想起一個人來,蘇羨琬一臉的失落委屈看向蘇靖宣,“您若果真疼我,便將那曲淩風處死罷,他對我做了太多過分的事了。”

蘇靖宣面露難色。

蘇羨琬笑起來,“我是在同您說笑呢,他可是朝廷的勇士,不論功行賞都已經很說不過去了,又怎能賜死。”

她的笑意根本不達眼底,說出的話又何嘗沒有諷刺之意。

蘇靖宣陪著她笑,“朕的清陽公主,真是古靈精怪!”

蘇羨琬勾了勾嘴角。

她就看看他們能裝到什麽時候。

已故皇後唯一的女兒回來了,住在後宮,這件事在宮中掀起了不小的浪。

蘇羨琬在宮中安頓下來的當晚,她夢到了兩個韓令,一個溫柔,一個冷漠,她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韓令,便蹲在那裏哭,溫柔的韓令走過去哄她,而冷漠的韓令,冷笑一聲,掉頭就走。

第二天,這後宮的掌權者王貴妃不請自來。

王貴妃衣著華貴精美,妝容精致,長相貌美,是能挑起後宮大梁的模樣,不過蘇羨琬便是連蘇靖宣都不放在眼裏,就更不用說一個後宮妃子了。

客套客套也總還是要的。

蘇羨琬招呼著蘇靖宣賜給她的宮女,“快去給這位姨娘上茶。”

話剛落,她似是又覺得如此說不妥,解釋道:“哎呦,對不起啊,我是第一次入宮,對宮中規矩記不大清楚,民間的話,的確都要叫姨娘的,我這是平日裏叫慣了,貴妃可別生氣。”

王貴妃的臉色極其難看,偏偏如今這前朝後宮誰不知道,蘇羨琬是皇上的心頭寶,最寵愛的公主。

王貴妃也只能忍了。

到底是挑大梁選手,王貴妃也有她的胸襟,她端起茶來吹了吹,飲了一口又將茶杯放回原處,一舉一動極為優雅,然後笑著向蘇羨琬道明來意:“清陽公主,本宮此次前來,一是來探望公主,二是皇上下了旨意,叫我去籌辦宴會,來為公主接風洗塵。”

蘇羨琬大手一揮:“不必這麽麻煩,我就是個鄉野丫頭,宴會什麽的,同我的氣質不匹配。”

“公主可萬萬不要這般貶低自己,您是皇後之女,身份尊貴,只有宴會配不上您的,何來您配不上區區一個宴會之說。”

王貴妃話說得好聽,卻在暗自咬牙,若不是聖上下旨,她才懶得為她籌備什麽宴會。

可這王貴妃平日裏對付的都是些大宅子裏走出來的大家閨秀,所有人都說著體面話,但這體面話到了蘇羨琬這裏可就不管用了。

蘇羨琬詫異的看了王貴妃一眼,“貴妃想錯了不是,我就是在說這紙醉金迷宴會配不上我質樸清新的氣質。”

王貴妃第一次這般下不來臺,只能幹巴巴得笑。

過了一會兒,她換了個思路來勸說蘇羨琬,“我膝下也有一女,正是當朝二公主,凈雅公主,是公主您的妹妹,宮裏其他娘娘也有不少你的弟弟妹妹,公主權當這是一場認識家人的家宴便好,不必拘束。”

這一番話說的王貴妃口渴極了,她端起茶又嘬了一口。

“貴妃說的也在理!”

蘇羨琬激動的一拍桌子,把正喝茶的王貴妃嚇了一跳,似是嗆到了,她拿著手絹捂著嘴不停地咳嗽。

蘇羨琬忙走過去幫王貴妃拍了拍後背,“貴妃你沒事吧?對不起,是我太激動了。”

王貴妃稍稍緩過來後,搖了搖頭,明明心裏很苦,卻還要對蘇羨琬笑著道:“是我失儀了,公主不必自責,公主能想通願意參加宴會便好了,我總算也能同皇上有個交代,我也就不打擾公主休息了。”

辦好了事,王貴妃一刻都不敢在此處多待,就怕再鬧出個什麽事來,嚇壞了她。

蘇羨琬卻是玩上了癮。

她笑著道:“貴妃說得是,事實上,我也是極喜歡熱鬧的,所以既然是家宴,不如就在我這宮中舉辦,多有家的味道呀!”

王貴妃笑得比哭都難看,“可這實在是不符合規矩呀,既然如此,不如此事暫時擱置,我們日後再提,我宮中還有其他事情,便先走了,公主閑來無事,可來我宮中坐坐。”

蘇羨琬看著匆忙離開的王貴妃,忍不住笑了,一直站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切的小宮女渾身都在抖,蘇羨琬餘光掃過她,心下感嘆她的膽小,卻一句話都沒有說,直接回到了寢殿。

宮裏的人,沒一個人值得她多說一句話。

王貴妃從蘇羨琬處離開後,並未回自己宮中,而是直接去了政宣殿。

這些年來,後宮之中沒有誰是聖寵不衰的,後宮的人也大都識趣,皇恩哪裏比得上權利來得重要,她們的心思早已不放在迷惑皇上了,而是都紛紛想著能母憑子貴。

可即便王貴妃只有一女,這些年來也一直在後宮掌權,任憑其他宮中再多的皇子出生,她的地位仍無人能夠撼動,原因很簡單,她同已故的清琬皇後有幾分相似,只不過清琬皇後是素雅的,而她是明艷的,但她卻從未刻意去模仿過清琬皇後的氣質,這也令蘇靖宣對她更為欣賞。

進了政宣殿,蘇靖宣一如既往地在批閱奏折,為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而皺眉,王貴妃走上前去,本在一旁的秦淮微微頷首,自覺的退了下去。

王貴妃在一旁靜靜地為蘇靖宣磨墨,蘇靖宣又批了幾份奏折後,才停下來瞧了瞧王貴妃,她的眼睛同清琬皇後最為相似,蘇靖宣握上了王貴妃的一雙柔荑,聲音也不自覺的柔下來,“愛妃今日怎的想著來此處見朕了?”

王貴妃順勢依偎在蘇靖宣懷裏,她一向聰明,明明因事而來,卻也不忘先打情罵俏一番,那語氣嬌滴滴,分明是在撒嬌:“還不是皇上整日忙於政事,許久未曾來過臣妾宮中,臣妾只好不守規矩,來此處見您。”

蘇靖宣笑著搖搖頭,似是拿她沒辦法,他輕輕捏了捏王貴妃的鼻子,道:“你呀,哪裏是不守規矩的,有什麽事便說罷。”

他們兩人的相處模式一向如此,看似恩愛,實則全是利益的牽扯。

王貴妃從蘇靖宣懷中坐起來,這才同他提起剛剛的事,“什麽都瞞不過您,臣妾今兒一早便去了清陽公主宮中,清陽公主果真冰雪聰明,惹人疼愛。”

蘇靖宣挑眉,直接問道:“宴會一事,清陽如何答覆?”

王貴妃嘆了一口氣:“清陽公主似是無心參加宴會,無論臣妾如何勸說,清陽公主皆不為所動,後來,清陽公主還說,既是家宴,便在她宮中舉行,臣妾可不敢做這個主,便先回來了,連這點事都辦不好,臣妾著實慚愧。”

蘇靖宣拍了拍王貴妃的手,點頭道:“在她宮中辦的確不妥,你做得很好,不必自責,你也不必再勸她,宴會還是按照計劃籌辦,一定要重視,清陽那裏,由朕親自去說。”

王貴妃起身,“那臣妾便回去同淑妃與賢妃共同商議宴會之事了,您批閱奏折也要註意龍體,別讓臣妾擔心您。”

蘇靖宣笑了笑:“好,去罷。”

王貴妃從政宣殿出來,見到立在門口的秦淮,主動對秦淮道:“秦大人。”

秦淮微笑道:“皇上對清陽公主尤為重視,宴會籌備還請娘娘多加用心,娘娘如今是後宮之首,若是宴會有一丁點不足之處,必定是娘娘的過錯。”

簡短幾句話,沒有一句是廢話。

王貴妃心領神會,“多謝秦大人提點。”

王貴妃回到自己宮中,凈雅公主已經在她宮中急得跺腳,凈雅公主也已芳齡十六,但在蘇羨琬回來前,她是最受寵的公主,性格難免略顯嬌縱,眼下被蘇羨琬搶了所有風頭,她自然心中不甘。

王貴妃最為清楚自己這個女兒的心思,她愛憐的摸著凈雅公主的臉頰,對她道:“凈雅,清陽公主是你的姐姐,你要同她多多親近才是。”

凈雅公主撅著嘴巴,十分不願意:“我不要理她,以往我才是最尊貴的公主,眼下父皇將她接了回來,就連太監宮女們都在議論,說她是清琬皇後的女兒,說她才是最尊貴的公主。”

王貴妃面色一寒。

自入宮起,她便一直活在清琬皇後的陰影之下,她當時想,不過是個死人,又有何需要計較,卻未曾想過,那死人原來還有個女兒。

王貴妃笑著問凈雅公主:“凈雅,告訴母妃,這話是哪個宮中的太監與宮女說的?”

凈雅公主抹起了眼淚:“到處都有人在說,哪裏還分哪個宮中。”

王貴妃抱住自己的女兒,安撫她:“沒事,凈雅,有母妃在,就沒人敢看不起你。”

蘇羨琬坐在自己的宮中吃桃子,雖說這宮中的人她都不喜歡,但這宮中的東西她倒是喜歡的緊。

只是她沒消停多一會兒,宮女又來傳報,說是李淑妃來了,宮女還特意告知她,這個李淑妃是大皇子的生母。

蘇羨琬點點頭,看著果盤中其餘的幾樣水果,她將桃核直接扔在果盤中。

從年齡來看,這個李淑妃瞧起來比王貴妃老了些,姿色也差了點,蘇羨琬突然想起自己的那個心狠的師父來,她師父該是年齡也不小了,不過那樣貌與氣質還真是碾壓這些個妃子。

李淑妃沒空手來,她手中拿著個錦盒,落座後,她將錦盒推開,裏面躺著一只玉釵,那玉釵素雅又不普通,倒是蘇羨琬喜歡的。

“聽聞清陽公主回來了,我便為公主準備了見面禮,還望公主不要嫌棄。”,李淑妃將錦盒遞向蘇羨琬,同王貴妃比起來,這李淑妃就顯得有幾分諂媚了。

沒有不愛首飾的女人,蘇羨琬也喜歡得不行,不過……

她並未露出多餘喜色,只是客客氣氣的叫了身旁的宮女:“綠喬,收起來罷。”

隨即她又向李淑妃道謝:“謝謝淑妃了,只是我這宮中也沒什麽好招待淑妃的……”

說著她指了指那果盤,笑著道:“也就有點水果了,還望淑妃不要嫌棄。”

李淑妃低頭向那果盤看去,一個大大的桃核擺在中間,她……真是不忍心吃,可這又是清陽公主第一次招待她,她不吃又仿佛不給她面子,實在騎虎難下。

蘇羨琬怎會看不出她心中所想,她直接從果盤中拿了個蘋果,親自遞給李淑妃,一副十分熱情好客的樣子道:“這蘋果很甜,淑妃不要客氣!”

正當李淑妃為難之際,門外傳來了太監的通報聲:“皇上駕到。”

李淑妃面露喜色。

蘇羨琬挑了挑眉,一個接著一個得來,真是麻煩。

蘇靖宣背手踏進殿內,瞧著李淑妃也在,他的眉頭微微一皺,開口剛要說話,便被蘇羨琬伸手,一個蘋果塞進他的嘴裏。

李淑妃嚇了一跳,驚叫道:“皇上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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